《燕》Ch.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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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日的惡夢特別劇烈，那天我起得很早，一但驚醒後便再也睡不著，因此出門吃了早餐後亦暫時不想回到住處，於是開著公司配發的汽車在城市裡閒逛，直到車內的電子鐘顯示即將來到畢業旅行結束的時刻。

學生們在三天後的週日結束旅行回到學校，數十台遊覽車在校門口再次集結，我開著車在附近的街口等待熟悉的身影，一看見拿著小行李箱下車的江婷便迫不及待衝上前去叫住她。

「我幫妳拿吧？」我體貼的說。

「好想你噢。」江婷一看見我，笑容旋即在臉上綻放開來，並湊上來緊緊抱住我，我亦伸出手回應著她。

「我也想妳。」我低頭看著心愛的女友的雙眼，她看上去同樣美麗動人，然而卻有些許不同的氣息，也許是白皙的頸子上掛了一條黑色的皮革頸鏈，讓她的美艷更加凸顯、更加強烈。

我想要吻她，一抹紅暈從江婷的皮膚底下漸漸透出。

「江老師，學生都還在啊。」訓導主任從巴士內的階梯走下，看見擁抱的我倆，面有難色地說。

女友離開我胸口時，臉頰紅得發燙，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整理蓬鬆的頭髮，往後退開一步讓訓導主任可以走下遊覽車。

「上次是喝多了，對你不客氣，真抱歉啊。」主任下車，看了眼江婷，轉過頭來友善的對我說，還重重拍了一下我的右手臂。

「沒什麼，不要緊的。」我連忙揮手鞠躬，表示不在意。

「今天中午在餐廳打包了很多飯菜，但是剛剛才想到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分一些給你們帶回家吃吧？」主任接著說。

「啊，這太不好意思了主任。」我緊張的說。

「反正是打包的嘛，別這麼客氣。」訓導主任爽朗的笑出聲。

我越過主任的背與江婷交換了眼神，她似乎欲言又止，我吞了口口水，將眼神拉回主任身上，盡可能裝出好客友善的笑容。

「不介意的話，主任可以來我們家一起吃。」我說。

主任本已彎腰準備打開行李箱，聽見我的話便挑起一邊眉毛看向我。

「三個人吃總比一兩個人吃都容易吃得完，而且這樣的話，我也可以向主任敬酒了。」我說話的同時，不時偷瞄著女友，只見女友雖然還是紅著臉，但亦越過主任的肩頭，望著我的雙眼點頭表示贊許。

「這下換我不好意思啦。」主任用低沈沙啞的嗓音回應我。

「請主任賞臉，我開車載你們。」我流利地說。

「那我就真的不好意思啦，打擾你們！哈哈哈哈哈！」主任猶豫半秒，接著用宏亮的聲音哈哈大笑，再次重重拍了我的後肩。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順路到租屋處附近的便利商店買啤酒，排隊結帳的時候，我傳了訊息給留在車上等待的江婷。

「希望妳不介意。雖然很想趕快親妳。」我這樣寫道。

「你做得很好。」幾秒鐘後，女友這樣回覆我，並附上一個嘉許的卡通人物貼圖。

這一頓晚餐是我的人生中吃得最戰戰兢兢的一次，我不停客氣地向訓導主任敬酒，並且對於他那些過時的冷笑話有求必應的笑出聲來。主任似乎放下威嚴感，手中的啤酒一杯又一杯的乾杯，比手畫腳的說著教職生涯所見過各種光怪陸離的往事，說到激動處甚至一腳跨上椅子，像是綜藝節目主持人般高歌起來。

「主任您當心！」我起身用半蹲姿勢警戒著，深怕他往後一仰摔在磁磚地板上。

「坦白說！我覺得這些高中生小妞根本就是故意耍騷包！就是想要被男人操！我們這些老師這麼緊緊張張擋著她們，一點屁用也沒有！他媽的！」主任面紅耳赤，激動的發表著言論。

我看著江婷，她臉紅著撥弄蓬鬆的右側髮尾，難為情似的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失控的訓導主任。

「我們緊張兮兮的替她們把個屁關！她們就是擋不住身體內的賀爾蒙作祟，各個都想要被男人操到懷孕！不懷孕不罷休！就是忍不住自己扭著屁股勾引男人、要男人一個一個射在她們體內才開心！」主任講的口沫橫飛，同時一手插進口袋，一手指著天花板，一副意見領袖的模樣。

「主任您還是小心點啊！」我看向江婷，她不自在地扭動著身軀，顯然對主任的話題感到無奈，卻又無法阻止。

大聲喧嘩一陣後，訓導主任似乎稍微清醒，從椅子上走下來，喝了杯我偷偷放在他面前的溫水。

「抱歉，一時按耐不住說了不該說的。」訓導主任搖頭晃腦地說。

「看來訓導主任的工作壓力挺大。」我陪笑。

「不好意思啊，江老師，我說的是那些高中生，您已經成年了，可以隨意的受孕，沒有問題。」訓導主任伸出手掌對著江婷揮舞，聽見這樣令人不知作何反應的言論，江婷仍維持著拘謹的坐姿，不過臉蛋已經紅得發燙，連脖子根部也泛紅起來。

「我來收拾收拾。」我背上冷汗直流，刻意粗手粗腳的整理起餐桌，將廚餘以及碗盤拿至水槽。

待我收拾告一段落，走回餐桌時，主任已趴在餐桌上睡著了。我不知如何是好的看著江婷，她亦尷尬的回望著我。

「不如先讓主任睡一下吧，等他清醒些，再幫他叫計程車就是了。」江婷說。

「估計我們也沒有能耐將他從五樓搬下去。」我看著身材粗壯的訓導主任，莞爾點頭，同意女友的辦法。

「我去裝浴缸的熱水，好想泡澡。」女友伸了個懶腰，露出壓抑的疲態。

「一起泡嗎？」我問。

江婷羞赧的打了我的額頭，伸出手指著趴在餐桌上熟睡的訓導主任。我識趣的點點頭，張開雙手把江婷擁入懷中，親吻了思念了三天兩夜的雙唇。

「笨蛋。不是說…」江婷伸手指著主任的背影，責難的說。此時，遠處巷口的垃圾車音樂傳來，因為剛才的氣氛過於靜謐，以至於我倆都稍微被此聲響嚇了一跳。

「我去倒垃圾。」我說，伸手拿了方才清理的兩大包垃圾袋。

醉醺醺的主任忽然站起身來，逕自走向放置在門口鞋櫃旁的行李箱。

「不好意思打擾到這麼晚，我該回家啦。」主任推動行李箱滾輪，卻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前撲倒在地。

我趕忙將垃圾袋丟在一旁，上前扶起主任，果然他的體重紮實得驚人，肌肉、贅肉相互包覆、虎背熊腰的身體沈甸甸的難以移動，我得像是要舉起啞鈴般將他的身軀扛在肩膀上才能夠推他站起。

由於租屋處沒有客房，我只好把他摔到臥室床上，他安然無恙的打鼾睡著。

「不好！我先去追垃圾車。」我驚覺垃圾車的音樂已漸漸走遠，懊惱的抓抓頭，轉身去門口抓起垃圾袋。

「不、不必今天丟也沒關係呀？」江婷從後頭抓住我的衣角。

「反正我開車去追。」我向她眨眨眼，拿了鞋櫃上的車鑰匙出門。

將車開出地下停車場後一下子就找到了停在下一個街角的深藍色垃圾車。然而我想開車出門其實另有計畫，我趁著當鋪尚未關門，付了錢將當時典當的求婚戒指贖了回來。

回程的路上，因為是酒後駕車所以我駕駛得相當謹慎，但或許仍因為酒精的影響，心情顯得雀躍不已。

耽擱了許久，歷經了未曾想像過的試煉，我仍沒有放棄過要向江婷求婚的人生目標，在工作遭遇瓶頸、在生活難題無法下嚥的時候，我仍想著要與她共度餘生，是這樣的意志使我熬過那些磨難的。

終於回到家時，江婷正好從臥房走出並關上房門，我假裝氣喘吁吁的對她微微一笑。

「主任在裡頭？」我有些難為情地問。

「剛才離開了。」江婷淡然的說。

「那就好。」我鬆了一口氣，脫下鞋進門。

「你也追太久吧。」江婷緩緩的說，我上前抱住她，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江婷終於也笑了出來。

抱著終於迎向曙光念頭的我，殊不知最艱難的磨難才要開始。